细狗骑着偷来的自行车,抢了傻强的棒棒糖。
棒棒糖是从傻强嘴里硬生生的拽走的,一起拽走的还有傻强的两颗门牙。傻强捂着嘴,嘴角渗着血,跌跌撞撞的去追自己的棒棒糖,细狗嘴里含着从傻强嘴里抢的棒棒糖,一边回头嘲笑傻强,一边晃着铃铛庆祝“胜利”。乡村的土路,坎坎坷坷,沟沟壑壑,自行车蹬起来费劲,根本跑不快,没一会,细狗就累得大汗淋漓,但还得卖力地蹬车。细狗明白傻强的执着,更明白傻强的秉性,因为傻强是可以为了一颗棒棒糖拼命的人。傻强已经追了细狗三四里地,从村里的大街上追到坡里的大路上,从坡里的大路上追到地里的小路上,傻强摘下两只破烂的布鞋,一只砸在细狗的后背上,一只砸在细狗的脑袋上,呼啸而来的破鞋带着一阵恶臭的尘土,让细狗恶心不已,细狗吐掉嘴里的棒棒糖,回头向傻强求饶,但却没有停下蹬车的动作。突然,自行车的前轮压上了一块砖头,细狗连同自行车弹跳着滚进了沟里,还没等细狗翻身,傻强已经扑倒在细狗身上,攥在手里的两只破布鞋轮番地打在细狗的头上,打的细狗哭爹喊娘,直到细狗答应赔傻强十根棒棒糖。细狗踉踉跄跄地从沟里爬上来,拍了拍身上的土,摸了摸嘴角的血,开始往上拖自行车。
从小就喜欢偷偷摸摸的细狗很好的继承了祖辈的“基因”,他的父亲、祖父、曾祖父、高祖父……都是如此,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,却有偷鸡摸狗的习惯,令人不齿,使人愤恨,却又让人无可奈何。土豆地瓜、豆角棉花、瓜桃李果……,地里有什么,细狗偷什么,也是在偷的过程中,细狗掌握了农节时令,掌握了生熟辨别,掌握了偷的方法和偷的时机。瓜秧下的西瓜熟不熟,细狗一看瓜蔓就知道,埋在地下的土豆深浅位置,细狗仅凭土豆秧的叶子方向就可知,桃子甜不甜、梨子脆不脆,细狗看着果实的颜色就能辨别,这是细狗的本事,也是偷的资本。待到长大一些,细狗偷的欲望更强了,偷的胃口更大了,偷得本领更精了。从地里偷到家里,二婶家的锄头,三叔家的轱辘,西邻家的布袜子,东邻家的裤衩子,不管有用的、没用的,细狗只要见着就想偷。偷俨然成了细狗的生理需求。
俗话说“兔子不吃窝边草”,但细狗却抱着“窝边有草何必满山跑”的想法,完全不顾邻居不邻居、街坊不街坊这些“世俗关系”,对于细狗来说,“偷”是一种乐趣,是一种满足心理需求的生理需求,只要自己喜欢,只要自己快乐,偷就完了,管它偷的是谁、偷的是啥,兴致来了,爹妈炕头上的尿壶也偷,这就是细狗,一个抛弃“世俗”也抛弃“脸面”的人。
在偷的人生道路上,细狗一路狂飙,业已成年的细狗将偷盗的事业拓展到村外,拓展到镇上,逐渐成为方圆十几公里小有名气的盗贼。这时的细狗已经不满足偷那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,开始将偷的目标瞄上自行车、摩托车这些大物件和钱包、首饰这些值钱的东西。对于失主来说,报警根本没用,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警察是管不过来的,除非抓了现行,否则明知是细狗所为,但只要他不承认,谁也没有办法。所以那些丢了自行车、摩托车的失主要么自认倒霉,丢了就丢了,要么拿上钱或是几条烟、几瓶酒找细狗赎买,细狗呢,还要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,一本正经地说“我想想办法”,只要想办法就有办法,不出一天,细狗准会让失主去领回失物。若是钱包、首饰这样的东西,失主就不要再抱希望了,这种东西,细狗是打死也不会承认,更是打死也不会归还的。
靠着偷盗的手艺,细狗吃穿不愁,日子过得很是逍遥,美中不足的是,三十郎当岁的细狗依然是个光棍,细狗的父母拿着细狗偷来、讹来的烟酒向各家媒婆乞求,但哪个媒婆也不敢接这桩生意,这种缺德冒烟还遭人骂的说亲是要砸自家招牌的,所以细狗这光棍打的很“结实”。不过细狗也没闲着。整天不是调戏这家小媳妇,就是招惹那家小姑娘,轻则挨骂,重则挨打,但细狗已经习惯,毕竟在多年的偷盗生涯中,细狗锻炼了“良好”的心理素质,已经练成了没皮没脸、挨打挨骂的“金刚之身”,只要打不死、骂不死,爬起来,抬起头,接着偷,接着干,管它什么鄙视的眼光,管它什么难听的话语,管它什么“世俗”的说法,都是浮云,于己何干。
但是,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,细狗脸皮再厚也会惜命,遇到傻强这样玩命的主,细狗还是胆颤。不过细狗喜欢招惹的毛病就是如此,就像他的偷盗一样,惹事也是一种乐趣,“享受”的就是这种被人追赶和打骂的刺激与快感。
细狗将自行车从沟里拖上来去,调转车头,调正前轮,朝小镇方向骑去。他要卖了自行车,给傻强买棒棒糖。







